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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 冰上的月光 (九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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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那位是……”索鎖看看彭因坦,又看看那位。

“我小舅舅。”彭因坦說著,也看看舅舅,“像嗎?”

“哦……有一點。”索鎖答應。她回答的有點兒僵硬。彭因坦低低身,靠近她些。“我以為……”

“沒想到我那麽多姨媽,還有舅舅是吧?不過舅舅們比較忙一點,我都經常見不到。來,我介紹你認識。我舅舅人特好。”彭因坦邊走邊說。

索鎖點頭。

她沒有在大家庭生活過的經驗,彭因坦有眾多的親戚這一點就讓她覺得驚奇。

“坦坦!”彭因坦的小舅鐘裕坤看到他就喊了一聲,他身邊的兩位也看向這邊。“還不快點過來。竟然敢到的比我們都晚。”

“離儀式少說還半鐘頭,您來這麽早幹嘛呢。”彭因坦笑著說。走進了,指指鞏義方,“義方都還沒進去呢,可不是還早著?”

“得,你有理!碧婭也來了?”鐘裕坤看到了童碧婭。

“鐘叔叔。”碧婭過來先跟鐘裕坤打招呼,一旁鞏義方的大姑父宗志敏她也是頭一回見。鞏義方給他們介紹,她笑著稱呼一聲伯父,“鐘叔叔,宗伯伯,我先進去看看曉芃。”

她笑著先離開,走前跟索鎖和因坦點點頭。

“碧婭還是這麽個幹脆利落的性格。”鐘裕坤微笑。他轉過臉來看著因坦和索鎖,“這位是?”

“舅舅,這是索鎖。”彭因坦始終握著索鎖的手,這時候看看索鎖,微笑著說:“我給你介紹——義方你認得的,不用介紹了吧?”

鞏義方看著索鎖,點點頭,說:“歡迎你來。”

索鎖對他微笑下。

“這是宗伯伯,義方的大姑父。”彭因坦介紹道。

“宗伯伯好。”索鎖隨著彭因坦稱呼。她的腳步往前邁了半步,站在彭因坦身邊。

宗志敏因為她這向前的半步將她的面容看的更清楚些,不禁愕然。但他也是反應非常快的人,於是不動聲色地對索鎖說:“你好……索小姐是嗎?”

“是的。索鎖。”索鎖微笑。

“這個姓很特別。”宗志敏說。他看著索鎖,索鎖笑容非常自然。他不禁轉眼看了看鞏義方——義方的臉上瞬間有點不自然,但也很快就恢覆原狀了。

“都這麽說的。”索鎖輕聲說。

宗志敏點頭,仍然看著索鎖。她似乎是完全不記得他了,面對他的時候就像是對著初次見面的長輩,謙和有禮。然而越是這樣,他越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……他手機突然響,正好借著接電話離開下,順便拉了下鞏義方,只幾步遠,他掛了電話壓低聲音問道:“那天在酒店……真的是她?”

鞏義方一點頭。

“難怪你媽媽……”宗志敏半轉身子,朝著正在微笑著聊天的那幾位。

“索姓確實特別。我第一次見姓索的人……索額圖是你本家兒吧?”鐘裕坤笑著問。

索鎖笑,彭因坦就說:“小舅您就多繃一會兒成嗎,說沒兩句話就開始了。”

“嘿你這個小子,嫌棄我!你不指著我的笑話活命呢嘛?”鐘裕坤瞪眼。

“索鎖,這是我小舅舅。其實認識不認識沒兩樣。他常年鉆山溝的,跟咱們不是一個世界的。不過跟大舅舅是雙胞胎,你可能會搞混。所以就想著一般見著的都是大舅舅就可以。小舅舅一年回不來一兩次。”彭因坦說。

鐘裕坤本來是恢覆了一本正經的,聽著外甥這介紹,嘿了一聲,轉過頭來先跟宗志敏說:“您聽聽,我這外甥打著燈籠可難找——你小子是怎麽說話呢?什麽叫認識不認識沒兩樣啊?”

“鐘叔叔好。”索鎖微笑。

鐘裕坤見索鎖開口,笑瞇瞇地看看她,說:“你好。別聽坦坦瞎說,大舅舅才是一年見不著一兩回的……”

“我就知道我一時不在跟前兒,你就沒譜兒了。又說什麽我什麽呢?”

索鎖往前看看,從屏風後走出一個人來,跟面前這位鐘叔叔幾乎長的一模一樣,偏偏兩人穿的衣服也極為相似,外人乍看之下是很難分得清他們倆究竟誰是誰的……她有點兒發楞,彭因坦笑出來,說:“這是大舅舅。大舅,這是索鎖。”

“鐘叔叔好。”索鎖又叫了聲鐘叔叔。

鐘裕乾看看她,點點頭,雖然並不是意外的神氣,但也沒笑,只是說:“你好。”

“板著臉嚇唬誰呢?”鐘裕坤看看兄長。

“你少來,裏面去,父親問你哪裏去了,怎麽老不見人。”鐘裕乾說。

彭因坦見他們倆掐上了,拉著索鎖就往裏走,說:“你們先掐著,我們進去見姥爺姥姥去。”

索鎖被他拉著快步繞過屏風,把其他人都甩在了身後。

“慢點兒走。”索鎖拉了下彭因坦。屏風到裏面大廳門口還有點距離,這黃花梨的雕花門看上去非常奢華,門邊的侍應生準備替他們開門了……裏面等著他們的不知道是怎麽樣的場面,但可想而知一定是有更多的人的人要一一應對。

“你緊張?”彭因坦腳步慢下來。

索鎖從下了車,就攥著他的手沒松開過半分勁兒。雖然他沒想過要放開她的手,這畢竟是他帶著她走進自己家人圈子的第一步,可是她這樣主動粘著他,還是有點兒反常的。

“嗯。”索鎖點頭。

“你看我倆舅舅就知道了,他們根本沒什麽可怕……就是跟鞏家章家的親戚客氣些就好。”彭因坦說。

索鎖答應。

彭因坦的舅舅們……還不是因為彭因坦想打消她的緊張情緒才故意那麽做的嗎。

“小舅舅是科學家?”索鎖問。

“嗯,還不就是以前說的,搞原子彈的掙不過賣茶葉蛋的嘛。”彭因坦開玩笑。他拉著索鎖的手搭到自己手臂上,“你猜到他是科學家?他哪裏像?”

索鎖吸了吸鼻子,沈默片刻才說:“人家天天跟姥姥看新聞的好嗎。”

彭因坦楞了楞,才笑出來,“好吧,小舅舅確實有點兒名氣。姥爺說,他是鐘家對國家最有貢獻的一個。他自己不怎麽自覺,回來家裏就嘻嘻哈哈的。不過別看他這樣,動真格的就很厲害了。”

索鎖看著他笑,輕聲說:“彭因坦……”

“嗯?”彭因坦笑著,見索鎖神色有異,“怎麽了?”

索鎖和因坦已經快走到門邊了。這裏既聽得到門內低低的音樂聲,也聽得到身後幾位輕松的話語……她看著彭因坦,問:“你真要和我一起進去,是吧?”

“是啊,都走到這兒了,你還以為我開玩笑嗎?”彭因坦反問。他頓了頓,看著索鎖的眼睛,“你想說什麽?”

索鎖搖了搖頭。

彭因坦就說:“那就什麽都別想,跟我來。”

他也不等索鎖再做下準備,帶著她就穿過了面前這道驟然開敞的大門——兩扇巨大的雕花大門向兩邊一退,裏面明亮輝煌的大廳就呈現在他們面前——索鎖和彭因坦往裏走了沒兩步,站在香檳玫瑰的拱門下,她深深呼吸。鼻端盡是玫瑰的香氣,還有些微甜香,卻不知是什麽味道,有點兒神秘……廳很大,但是客人並不多。六張大圓桌簇成雪花狀,中央一張巨大的圓桌上堆著漂亮的玫瑰花,花的最上端有一對人偶,是章曉芃和鞏義方的模樣,十分精美。

索鎖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對人偶,彭因坦發覺,跟她一起站在那裏看了一會兒,說:“還真像。”

“嗯。”索鎖點頭。人偶惟妙惟肖,章鞏兩人細微的表情都表現的很準確——尤其是鞏義方,臉上是淺淺的笑容,但眼中卻是若有若無的冷淡,還有一絲絲落寞……索鎖轉開了眼。

她粗粗打量著大廳內的裝飾,其實看的很有些心不在焉。這會所隱秘而奢華,這間大廳內的裝飾就更見了奢侈,即便是看上去已經盡量簡單,也還是一拍富貴氣象。索鎖還沒有細看什麽,就被彭因坦拉著去見人。

彭因坦說的是沒錯的,今晚訂婚儀式,來觀禮的的確都是雙方至親。鞏家的親戚並不算多,只有在國內的鞏義方兩位姑母都是一家悉數到齊。鐘家和章家親戚就更多些……索鎖聽著彭因坦介紹這個、介紹那個給她認識,她其實並不知道自己過了今晚,還能記住幾張這些面孔,但是站在他身邊時,她都還很認真地去認識、很努力地想記住他們……因為要處處留意,她就很少說話。這讓她看起來非常安靜靦腆。加上她今天妝容精細、衣著得體,整個人都很有光彩,可是又不會過於搶眼,在長輩們眼裏就顯得很得體。尤其彭因坦的姨媽們,連今天第一次見索鎖的小姨鐘裕彰都露出讚賞的神色來,特地要索鎖到她身邊來,和她聊了一會兒天。

姨媽們這麽喜歡索鎖,彭因坦當然得意。

“媽媽,索鎖這麽穿好看吧?”彭因坦想起來,特地轉過臉來問母親。

鐘裕彤正在聽索鎖回答妹妹的問題,說到是做什麽工作的,見問就笑著點頭,說:“好看。”

她並沒有料到索鎖真會穿她建議的裙子來。但這會兒看她穿上,就好像這件裙子是替她專門制作的似的,也不禁在心裏讚個好。

索鎖輕聲跟鐘裕彤道謝,鐘裕彤說:“我只是建議嘛。關鍵是要你喜歡。我還擔心我的眼光跟你們年輕人到底有差距呢。”

她微笑著看索鎖,發現她耳後的發卡松了,親手給她重新戴上。她做這個的時候非常自然,但是彭因坦看來卻很高興,索鎖雖然只是說了謝謝,臉卻都紅透了……鐘裕彤輕輕拍拍她的肩膀,跟彭因坦說:“別老站著了。從你們進來就沒閑著,快去坐下休息會兒吧。”

“好。那我們過去坐下。”彭因坦帶著索鎖就往那邊走。

鐘裕彤坐下來,望著他們走開。

“坦坦跟著魔一樣。”鐘老太太這個時候轉過臉來對女兒說。她像是完全不經意一般,其他人則完全沒註意她們說了什麽。“這小姑娘我看呀,跟坦坦懸……”

“可坦坦很喜歡啊,媽。”鐘裕彤聲音更輕。她看看母親杯中茶水淺了,給她續上一些,“這麽認真地給我們介紹,兩個人該是溝通好了才對。”

鐘老太太沈默片刻,剛要說什麽,在她身邊坐著的鐘老爺子就說:“老三哪,別聽你媽媽的。她這兩天有點兒何仙姑的意思……”

“何仙姑的意思是什麽意思?”鐘老太太明知道不是好話,還是問道。

“很有仙氣兒。”鐘老爺子笑道。

鐘老太太也笑起來,咕噥了幾句,並沒有說下去,倒是鐘裕彤笑著說:“媽媽不放心也是對的。他們認識的時間並不久。”

“又不是要馬上結婚……”鐘老爺子說。

“怎麽不要馬上結婚?坦坦也不小了啊。”鐘老太太馬上說,“他爺爺和奶奶都不知道盼了多久了,就是寵著他,不敢使勁兒催。”

“又著急讓他娶媳婦兒,又挑剔他的對象,你怎麽這麽麻煩。”鐘老爺子聽到這兒就忍不住抱怨。

鐘裕彤見兩位老人簡直要吵起來了,忙笑著安撫。她看了眼因坦和索鎖——他們邊走邊說話,到他們的位子上了。因坦給索鎖拉開了椅子,正要坐下又有人過來跟他們說話,索鎖站直了——她靜靜地站在彭因坦身邊,真有點小鳥依人的意味,很溫順的樣子……

索鎖並沒有發覺鐘裕彤在看她,今天晚上明著暗著觀察她的人太多了,她顧不過來,只好時時處處留神些。

彭因坦坐下來就開她玩笑,說索鎖你就跟一小學生似的,就差舉手回答問題了。

“我表現不好嗎?”她坐在他身邊,兩人的椅子挨著,看著在座的賓客,濟濟一堂,熱鬧而不喧嘩,都喜氣洋洋的。她和彭因坦坐在一處,相比也是引人註目的一對,雖然在她自己看來,於此眾多鐘靈毓秀的人物當中,她實在是泯然眾人……她的目光投的遠些,在望著鄰桌上兩對雙胞胎,是彭因坦舅舅們家裏的表妹們。

“我怕你拘束。”彭因坦低聲說。

他給索鎖拿了杯香檳來,但是她沒有喝。

索鎖轉臉看他,說:“我沒覺得拘束……以前我總沒什麽機會見識這樣多的家人親戚聚在一處。我家裏沒有什麽親戚,從小到大我都很孤單。上學的時候,他們說表弟怎樣,表姐怎麽樣……我都沒有概念。”

彭因坦有點動容。他伸手拉了索鎖的手,輕聲說:“親戚少也有少的好處。像我爸爸是獨生子,爺爺只有一個兄弟,我也不過只有一個堂哥。和你差不多的。但曉芃就不是,章家比姥姥家人更多。她小時候常常喊奶奶家好吵啊,每到周末過去,幾十口人吃飯,簡直要開食堂才可以……小孩子們聚在一起又要吵鬧打架,很煩的。曉芃小時候就是個調皮搗蛋的……時間過的多快,她馬上就要結婚了。”

索鎖不語。她看著中央那張大圓桌上的玫瑰花和人偶,花團錦簇的,看上去真喜慶。可是此時盡管賓客盈盈,宴會的主角都沒有在現場,就連鞏夫人也還沒有露面呢……索鎖這個念頭還沒有閃過,就發現大廳一側的鮮花屏障後面走出來一行人。走在最前面的正是鞏夫人丁薔。

索鎖的手縮了下,險些碰到酒杯。

彭因坦看看她,說:“鞏伯母不笑的時候,是有點太嚴厲了。”

索鎖沒有轉開目光,此時丁薔也已經看到了她。她的目光在索鎖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移開——她此時跟前兩日相遇時完全不同,整個人行走如風、目光如電,也並沒有盛裝打扮,而只是一身看上去非常簡潔的米色西服,但渾身的裝飾還顯得非常隆重,尤其頸間那一長掛翡翠項鏈,碧色耀目……索鎖盯著那掛翡翠項鏈,手不自覺地就握住了面前這杯香檳酒。

她端起酒杯來,一飲而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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親愛的大家:晚八點左右還有一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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